今天出门买藿香正气水,路过村东头那片玉米地,撞见了这辈子见过最扎眼的事儿。太阳把柏油路晒得直冒白烟,知了在老槐树上叫得嗓子都快破了,连狗都蜷在房檐下伸舌头喘气。我攥着遮阳伞的手全是汗,刚走到地头,就看见一群人围着玉米地忙——不是忙着薅草施肥的老农,是扛着反光板、举着摄像机的一群年轻人。正中间站着个穿浅蓝碎花裙的姑娘,妆化得精致得像刚从空调房出来,手里捏着把小锄头,有气无力地往玉米根下划拉。旁边一个戴鸭舌帽的男的举着手机怼到她脸前:“姐,再痛点!把眉头皱起来!说‘这地真难种,农民太辛苦了’!”姑娘咬着嘴唇,把锄头往地上一顿,扬起的土渣子溅在她雪白的帆布鞋上,她立马“呀”了一声,旁边助理赶紧递上湿巾。“这天也太热了,”她对着镜头抱怨,声音甜得发腻,“家人们看,农民伯伯就是在这么热的天种地,多不容易啊,点个赞支持一下吧~”我站在树荫下看了十分钟。她总共没挥三下锄头,倒喝了两瓶冰镇矿泉水,补了三次口红。有个扛摄像机的小伙子嫌太阳晒,把机器往树荫里挪了挪,喊她:“姐,过来点,这边光线好!”她踩着高跟鞋在田埂上扭了几步,差点崴脚,引得那群人一阵哄笑。不远处,我二伯正光膀子在自家玉米地里薅草。他黧黑的脊梁上全是汗珠,顺着脊梁骨往下流,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。他的锄头抡得又快又稳,裤脚卷到膝盖,小腿上沾着泥和草叶,草帽檐下的脸被晒得通红,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,像是在跟这毒辣的太阳较劲。网红拍够了,一群人收拾东西钻进停在路边的商务车,空调外机“嗡”地一声转起来,尾气混着热浪扑过来,呛得我嗓子疼。姑娘从车窗里探出头,对着二伯那边挥了挥手,喊:“大爷辛苦了!”二伯直起腰看了一眼,擦了把汗,没说话,又低下头继续干活。回家的路上,我刷到了那个网红的直播回放。视频里她蹲在玉米地里,眼眶红红的,说自己体验了一上午种地,才知道农民多不容易,呼吁大家珍惜粮食。底下评论刷得飞快:“姐姐好善良”“太真实了”“已点赞转发”,还有人刷了好几个火箭。可我明明看见,她走的时候,那把小锄头还扔在玉米地里,锄头上连点新鲜的泥土都没有。二伯后来路过,捡起锄头拿回了家,嘟囔了一句:“城里娃娃瞎折腾,这锄头要是会说话,都得笑话她。”太阳还挂在头顶,二伯的影子缩成一小团,粘在滚烫的土地上。而那个网红的视频,已经在空调房里被无数人点赞了。这世上的辛苦,原来也分真假,真的辛苦没人看,演出来的辛苦,却能换钱换关注。多讽刺啊。